形体不足定人也，大贤独僻其说焉。夫人之所以为人，原不系乎形体也。曹交欲以是定人，奚足凭哉！孟子故晓之曰：天之生人也，赋性则维均，赋形则不一，其不能执含生负气之伦，使之各肖其形也久矣。夫不相肖者人之形，而有可以相肖者，则视夫有形者之不负其形，形固不能囿人也，形亦不可衡人也。使徒抱顽然之躯，与古圣较长短，洁短恐识见拘墟。未可为定论也。如子欲为尧舜，而以九尺四寸之体，与汤文并论，岂非欲以是定人品概哉！夫是之不可概置也，吾知之矣。理不能虚悬而无薄也，必有气以载之，使善运其气，以听命有主之灵，则筋骸皆性命之宰也。是何难追踪於往哲，气不能泛然而无统也，必籍形以藏之，使善役其形，以顺从天君之令，则官器皆德义之府也。是岂不足迈迹乎前型，然是究不能自主也。若谨以是论奚有於是哉！是不过小大之差耳。夫果念维皇降衷之原，以相为进取，则汤文非大，而吾身亦非小，且汤之所以为汤，无关於九尺,文之所以为文，亦何与於十尺也。宇宙间径途甚坦，贤关圣域，未尝独树其藩，苟自安於是，是虽大而亦小矣。苟不安於是，是虽小而亦大矣。夫岂一成不变哉！是不过长短之殊耳。夫果思人生不朽之故，以仅其神明，则汤文何长，而吾身亦何短，且文惟隐合乎汤，纵使无汤之九尺亦可无愧於汤，汤惟先得乎文，即不及文之十尺，亦可无疚於文也。人世间位置何常，作圣作狂不能预分其局，苟有是而自弃，是虽长而亦短矣。苟有是而不自弃，是虽短而亦长矣，岂非转移莫测哉！如谓是足限人也，则必有九尺，乃可如汤，有十尺乃可如文也，如子之九尺四寸，不介於不汤不文之间乎？抑知有志於汤九尺可，无九尺而亦可，有志於文有十尺可，无十尺而亦可也，是奚足论也！如谓是可绳人也，则汤之九尺似绌於文，文之十尺似优於汤矣，如子之九尺四寸，不俨然居於汤之上文之下乎？抑知深契乎汤文，则九尺四寸，可以汤亦可以文，无契於汤文，则九尺四寸，不类汤亦不类文也，是奚足据也。子欲为尧舜，亦为之而已矣。

此文陈文宗录取第一名。

原评：处处立竿见影有秀拔飞场之致。

吴聘亭评：矫若游龙变如活虎。

摘自华定祁《日新楼记》

   作者简介：华定祁、字叔宋，号少京，薄竹溪人。幼年聪慧，颇负文名。道光二十四年（1844）中进士，被选为户部主事，后升为郎中，再任广东韶州知府和惠州知府，辞官归里后，深居于家中，以诗酒自娱，著作有《日新楼高》等。